前幾天陪妈妈去體檢。她像個孩子一樣吵著說要吃醎菜。我的技術沒有我母親的好。我在醎菜里放了一勺花生油和兩塊瘦肉，居然做出了和我小時候完全不一樣的味道。

 

我小心翼翼地把醎菜捲成小麥煎饼遞給妈妈，妈妈用颤抖佈滿皱纹的手接過來，細細地咀嚼品嘗，仿佛在舉行一場神聖的儀式。“妳和妳哥上學，一兩個月不能回家，家里窮。只能給妳帶點醎菜和幹红薯煎饼。不是妈妈小氣，而是妳總說醎菜沒什麼好隱瞒的。事實上……”壓抑已久的感情像洪水一樣汹湧澎湃，眼眶打轉的淚水頓時像斷了線的珍珠。我知道妈妈會說什麼。小時候記憶中的村子，正處於“大锅饭”和“大包幹”的交替期。万泰娱乐幾乎每家每戶生活都很拮據，去合作社買點鹽都要花很長時間。花生油成了餐桌上的奢侈品。村里的生產隊按人口分花生，需要人工研磨和榨油。家里炒醎菜多放點花生油都快捨不得了，更別說瘦肉了。

 

別人的痘痘總是醎醎的，也是爲了減輕家里的壓力。這樣的醎菜不僅不容易變質，還可以讓孩子長期食用。我妈不想讓我和弟弟受醎腌渍之苦，就在壇子里加了一點老香椿梗，醎香可口，香氣宜人，還能防止長毛腐爛。午饭時間，我從包里拿出地瓜煎饼幹，開了瓶醎菜。同學們遠遠的就聞到了醎菜的味道，有時候趁著在一起聊天吃一點。那時候妈妈教我“送人玫瑰，手香”。就算家里再窮再苦，我也要願意和別人分享。

 

記得有一次雪下得很大，我抱著妈妈剛炒好的醎菜，急匆匆趕回學校。路上聞到香味口水直流，心里癢癢的。雪道很滑，我不小心踩空摔倒了。我下意識地護著懷里的醎菜瓶，但還是沒有阻止它們散落在皑皑白雪中。那一刻，我的心仿佛被一塊鉅石沈闷地擊中。我爬到醎菜邊上，一邊捡一邊哭，好像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貴的東西。哪怕是用雪水拌的醎菜，我也捨不得扔掉，因爲我知道，哪怕是不起眼的醎菜，也是妈妈爲我和弟弟攒下的，也是妈妈對孩子的愛和呵護。

 

現在我睡在柔软的席夢思牀上，卻沒有小時候躺在地板的稻草上睡得香；万泰娱乐現在吃的是家常菜，有完整的鷄魚肉蛋，但很懷念以前吃地瓜幹煎饼和醎菜的那幾個小時。現在看慣了人生的悲歡離合，卻覺得小醎菜在一起更能讓人開心。原來我懷里的醎菜就像一根細細的風筝線，一頭牽著妈妈對我的愛，另一頭牽著我對她甜蜜的感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