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老师离岗后，整天呆在“中老年活动中心”玩麻将。玩了半年，他忽然觉得打麻将不是一个知识分子干的活儿，于是决定到外面找个正经事干干：一来可以赚点钱贴补家用，二来可以充实生命——人的后小半生其实更应该珍惜。

“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工夫”。一个偶然的机会，吴老师找到了工作——在市里一所私立高中当高三语文教师。

吴老师给高三一班和高三二班上课。在过去的公立学校，吴老师也是给一班和二班上课，而且常是一班的班主任，还往往要从高一带到高三毕业。吴老师是学校的名师，又是副校长，一班和二班是固定的预科班，吴老师不带谁带？

上了一节课，吴老师发现，高三一班和高三二班的学生连初一的水平也不够。他有些纳闷，就问其他老师：“这两个班的学生怎么那么差呢？他们连一般的字都不会写啊！”教英语的王姓老师说：“C班就是这个样啊。你是不知道英语课，全都死睡！”

原来，学校将班级分为四等：A班、B1班、B2班和C班。C班其实就是D班。

吴老师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——怎么把一、二班当最差的班呢？学校怎么能将学生分成四个等级呢？私立学校本来就生源差，再分成四等，这C班的课能上成吗？原来的老师为什么就“请假”了呢？一连串问题还没想完，吴老师就脸红心热了——自己被当成了应卯的老师。万泰

“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”。这话在过去是贬义，现在尽是褒义了。吴老师觉得无论如何不能马虎——他严格、认真的老毛病又犯了。

吴老师发觉，高三一班和高三二班两个班也找不出一本《新华字典》！他有些哭笑不得，但还是下令学生每人买一本《现代汉语词典》。学生几乎异口同声回答：“没钱！”吴老师以为学生真的没钱，就把自己的《现代汉语词典》捐出来放在讲台上，说：“谁想用就用。”一周下来，吴老师做了调查，谁也没想用。

吴老师在台上讲课，台下一学生在玩手机，而且玩得忘乎所以，竟然发出了呵呵的笑声。吴老师没收了手机。下课之后，吴老师把手机交给了班主任。班主任说：“啊？又是胡宏达？”只听“啪”地一声，手机被摔在了地板上。胡宏达同学不找班主任，只找吴老师，说：“老师，我以后再不玩了。”吴老师说：“找你们班主任去要呵。”胡同学说：“手机是你没收的！”吴老师向班主任反映，班主任说：“甭管他，让他和我要！”可是，胡宏达同学就认准了吴老师，吴老师走哪他就跟到哪，保镖一般。实在没有办法，吴老师就问：“你那手机多少钱？”胡同学说：“不贵，山寨货，500块。”吴老师掏出500元钱，说：“以后不能在课堂上玩！”胡同学接过钱，未做任何谦让，便笑逐颜开地说：“保证不玩了。”万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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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老师要指导学生复习文言句式。他读过南坡先生撰写的《高中生应该认真学习现代汉语语法》一文，知道不讲现代汉语语法是无法讲清文言句式的。南坡先生说，《语文基础知识手册》是一本好书，那咱就尽量动员学生买嘛。吴老师有了经验教训，怕学生再说“没钱”，就先从语文科代表身上做工作，成功之后又做学习委员的工作，又做班长的工作……最后，两个班的班长答应全体同学人守一册《语文基础知识手册》。吴老师很感动，心里想，怪不得学校墙上写着“没有教不会的学生，只有不会教的老师”，一切事出有因哇。他亲自联系书店，居然半价购回了书。

书发下去仅仅半天，学生处的杨处长就找吴老师谈话了。杨处长说：“吴老师，你这是典型的推销资料啊，违反政策的啊，上面知道了可不得了啊……”吴老师要分辨，杨处长挥挥手，说：“没理由，一千个理由也不是理由，你赶快往起收吧，免得经济处罚你！”吴老师终于还是鼓足勇气，说：“总共还没有两千块钱，算我捐给学生总该行吧？”杨处长说：“那也不行！”吴老师没得法，只好把书收起来堆在办公桌下。

吴老师依然不甘心，为了讲清文言句式，他讲起了现代汉语语法——划分单句成分。他让学生上讲台在黑板上随便写句子，然后逐一进行成分划分。划分完满满一黑板句子（先还要修改病句），吴老师踌躇满志，说：“现在应该明白了吧？”一学生站起来说：“老师，就你划错我们也不知道啊。”全班哄堂大笑。万泰

月考到了。第一堂考语文，学校要语文老师回避，吴老师没去监考。第二堂考数学，吴老师正好监一班的外场。试卷下发以后，满考场35个同学就有33个去睡觉！吴老师喊：“不能睡觉，快起来！”吴老师再喊：“不能睡觉，快起来！”结果，另两个也睡了。吴老师去掀门口第一桌的男同学，那同学恶狠狠地说：“咋啦？”吴老师说：“考试呢，不能睡！”那同学厉声说：“谁要你管？”吴老师说：“你什么态度？”那同学站起来说：“老子就这态度！”吴老师毕竟干过副校长，从未受过窝囊气，上去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——咣！那同学晃了晃，终于歪倒在地板上。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，有抬那同学的，有打120的，有向学校报告的，有开导吴老师的……

那同学叫洪日梓，外号“混日子”，有先天性心脏病，动过手术。其父是汽车销售公司老板，也是学校的赞助商。有同学说，洪日梓这几天失恋了，正愁没处出气……

洪同学并无大碍，但就是住在医院不出来。学校依照洪日梓父亲洪大老板的要求，要吴老师亲自到医院向洪同学和洪大老板以及洪大老板娘道歉，可吴老师死活不答应。洪大老板得不到道歉就提出两万元的赔偿要求，吴老师二话没说便答应了。万泰

……

吴老师又回到了他的麻将馆。麻友们问他一个来月挣到多少钱，他哈哈一笑，说：“不多，也就两万来块。”麻友们说：“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干下去？”吴老师说：“还是咱们麻将馆自由。不是吗？”大家都说：“对对对，老吴回来，这麻将馆就更热闹了！”